春天，想望故人之季

客家人一向比別人提早掃墓祭祖。

裹著北邊的沁骨濕冷，我回到了南方。舒爽乾適的天氣和溫柔的陽光像糖粉般灑落各處，整個城市像極了一塊檸檬起士蛋糕。將厚重的外套擱置，換上略薄的夏衣，故鄉早就換了季，我的穿著透露了北部人稀鬆平常的習慣和南部人努力適應的勉強。真想把太陽像泡麵加蛋一樣打在台北及中壢的天空。 

我一直都不怎麼喜歡掃墓這件事。一大早被挖起來，震天價響的鞭炮聲把人昏沉的腦袋轟醒。禮節祭品這些瑣事家族長輩早已備妥，我們的差事只剩排紙錢。一家一把火，數以萬計的紙錢不斷燃燒，排成甕形的紙錢堆遇火扭曲，開成一座黑色的蓮花，祖先們則大富大貴。說句心底話，祭祖的習俗可算是極不環保的活動。掃墓如同身在火爐中，太陽下火焰成堆煙霧瀰漫，天空一片白茫茫，這也是我不太喜歡的光景。

在這如此令我眉頭深鎖的時節，卻是我第一次如此詳盡地描述。今年是妳離開過後我第一次回打鐵掃墓，前兩年莫名的避開了。妳沒有墓地，住在一罐黃玉罈中。第一次在掃墓的時候去看妳，備了鮮花和果籃，突然發現祭品與探病的禮品竟有特殊的巧合，有花亦有果。或許你只是在此休養著無病無痛無窮無盡的人生？

從小到大直到今天，只要不經意看見大人們的眼淚與脆弱，仍然會泛起些微的不解以及更多的憐憫。有些人走了幾十年，有些人剛離開不久，但每回想起過往的人與事，依舊會湧現無語的心痛，彷彿只有在這個時候，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和藉口與故人面對面地訴說，並沉浸在思念之中。我和我媽報告了要去交換的事情，也許她會在夢中祝福我。雖然並沒有特別的宗教信仰，然而看見了線香冉冉上升的煙絲，仍會感到平靜。

一切結束之後回到三省堂，大家在中堂乘涼話家常。三月的屏東已有盛夏熾熱之嫌，我享受著，於我稀鬆平常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