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幕
佛洛伊德用非常強烈的眼光看著陌生人。
佛：你為什麼要來？
陌：你這麼說是因為你相信了還是為了擺脫我？
佛：為什麼？
陌：我感受不到你的真誠。
佛洛伊德更溫和地說：你並不是那個人。為什麼你會來呢？你不應該對我隱瞞事實。
陌：不是為了說服你改變信仰。
佛：不然？
陌：因為厭煩。
佛：你開玩笑嗎？
陌：你該當心這些膚淺的解釋，它們經常是真實的。(停頓一段時間)
不，不是因為厭煩，是因為厭惡。我怨恨你。
佛：怨恨我甚麼？
陌：怨恨你是人類，怨恨你們可以是愚笨，是能力有限，是低能的！你相信當上帝是一種值得羨慕的命運嗎？
陌生人坐了下來，雙腳優雅地交叉。
陌：我擁有全部，我就是全部，我知道全部。我還能想要我所沒有的東西嗎？沒有，除了死亡。因為我沒有終點…沒有死亡也沒有來世…甚麼也沒有…我甚至不能相信某個東西，除了自己以外…上帝的身分，你知道是甚麼嗎？一個我們無法脫逃的孤獨監獄。
佛：那我們呢？
陌：誰？我們？
佛洛伊德遲疑了一會：人類？我們不算是一種…娛樂或消遣嗎？
陌：我甚麼都作。不論我到哪裡，我只會遇見自己或我的創造物。在他們的推斷中，人們很少會認為上帝必定是無人陪伴的！身為一個總體，一個全部是無聊又厭煩的…也很孤單…
馬路上傳來追逐的聲音，一對夫妻被納粹追捕，逃亡者的尖叫聲極度恐慌，納粹的謾罵如同狗吠。陌生人和佛洛依德一同不安地打了個寒顫。
陌生人突然說：你相信我嗎？
佛：一點也不。
陌：你說得有道理。
在路上，那對夫妻被捕，我們聽見他們被打的叫聲。這真是令人無法忍受。佛洛伊德站起來匆忙走向窗邊，陌生人擋住了他。
陌：不，拜託你。
佛：那麼你就讓他們這樣做嗎？
陌：我讓人類自由。
佛：為惡的自由！
陌生人不讓佛洛伊德過去，雖然尖叫聲越擴越大：為善的自由如同為惡的自由，否則了話自由就甚麼也不是了。
佛：所以祢並不是負責任的？
陌生人停止擋住佛洛伊德，讓他衝向窗邊。尖叫聲變得緩和，只聽見靴子的聲音漸漸遠離。陌生人讓自己坐在椅子上。
佛：他們抓了那對夫妻，把他們…帶去哪？
陌生人軟弱無力地說：集中營…
佛：集中營？
佛洛伊德對這個消息感到非常驚恐。他靠近萎靡不振的陌生人。
佛：阻止他們！阻止這一切！經過這一切之後你怎麼還希望我們相信你
！快停止！
佛洛伊德抓著陌生人的領子搖晃他的身體。
陌：我不能。
佛洛伊德激動地說：去啊！去介入！停止這個夢魘，快啊！
陌：我不能，我再也不能了！
陌生人掙脫佛洛伊德，集中力氣把窗戶關上。至少，靴子的噪音消失了…。他筋疲力盡地靠在玻璃窗上。
佛：你是全能的！
陌：錯。當我讓人類自由的那一刻起，我便喪失了全能與全知的力量。如果我只是建造了一個自動裝置，我可以控制全部也能預知全部。
佛：那為什麼要製造這個世界呢？
陌：就像做蠢事的原因一樣，就像做任何事情的原因一樣，因為愛。
陌生人看著佛洛伊德，他似乎不太舒服。
陌：你閉上雙眼，我的佛洛伊德，你不要這個，對不對？一個愛你的上帝？你寧願要一個會發出轟隆聲，怒意橫衝的眉毛，充滿皺褶的前額，手持雷電的上帝嗎？你們人類，寧願要一個可怕的天父，而不是一個愛你們的天父嗎？
佛洛伊德坐著，陌生人走近他並跪在他的前面。
陌：如果不是出於愛，為什麼我會創造你們？可是你們卻不想要，不要神的慈愛，你們不要一個會哭…會受苦的上帝。噢是的，你們想要一個可以拜倒仰望的上帝，而不是一個會下跪的上帝…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